作者:乔治与他的dinosaur
母亲又给我打电话了。
她问我,如果奶奶再进ICU的话,我们还要抢救吗?
她说,父亲的意思是不要再让老人家受那么多苦了。像现在这样活着,实在太……太像一场刑罚。
她说我的意见很重要,要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当下我就有答案了。
只是我嚅了嚅嘴,怎么也发不出音节。
我只得跟她说,让我想想吧,之后给她发消息,然后便草草挂断了电话。
我不免想起十多年前,面对病重的爷爷时,我的母亲也选择了不抢救。
我完全能理解她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她。我一直都知道她很痛苦。只是此时此刻,当我也面临这样的选择时,我才真正明白这其中是怎样的痛楚。
我既希望我的亲人在世上留得久一些,又希望她不要那么痛苦,可以快些结束。
我有两颗心,却只有一个身躯。
想到这儿,我不禁落下眼泪——为爷爷,为奶奶,为我,更为独自承受这种痛楚十几年的母亲。
我时常告诉我妹,人最重要的就是“有的选择”。拥有选择的权力,比什么都重要。
但我此刻才明白:选择,也是一种沉重的、不可避免的忍受。它更需要莫大的勇气去决定,然后承受。比起逆来顺受的被动接受,选择反而带有一种悲怆的个人主义色彩。
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力去决定他人的生与死。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庞大的、无声的、令人却步的无可奈何。
我记得我还有话想说,还有东西想写。
但是对不起,我忘记了。
此刻的我有些颤栗,不知道是因为降温,还是别的什么。
我好想逃走,不知道逃去哪里——逃到薄薄的土下,逃到白白的布里,逃到一片春光灿烂的斑驳里……
但我逃不走。
我虽有两颗心,却只有一个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