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最好的朋友自杀了.
他当了俩年多空降兵,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们老市区的鹿山公园山上。
那天晴空万里,树木繁茂,光斑掺杂在泥土地上,恍得我眼睛看不清路,摸索着发锈的栏杆爬到了山顶,然后在漫长的等待中看到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穿着军装穿梭在树林于石阶中,恍惚之间就来到了我面前。
他瘦了好多,当兵这几年生活像一把木锯,一年一年一下一来回锯走了他的年少和无知,但是整体很有精神,寸头配合他穿着浅卡其色上衣短袖,和一只阔腿裤,用靴子口把裤脚扎得紧紧的,配上一条黑色尼龙皮带,我感觉他那会太帅了,很帅很有型。然后我们那天在山间走路和唠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唠到他高中最喜欢的女生和我最喜欢的绘画,聊到我们很早开始认识到高中毕业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那会高中文化课一般和我五五开,但是我走上了艺术之路,他后来也选了,但画画没这么好,中途放弃了,后来他高三谈了恋爱是我们班的班长,那个女生印象我不太感冒,总感觉她怪怪的,而且她绯闻很多,我看他恋爱得火热也没有和他说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喜欢看的书丢了,是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蓝白色封皮,一本小小的书,我那天很着急,就在班上找是不是掉谁那了,或者谁借去看了。转了后座转了垃圾桶转了讲台,在我感觉是自己可能粗心丢了的时候我看到了班长手上出现了一本倾城之恋,我心里有了天使和恶魔不断在呼唤我去看看是不是我的?
我一个声音告诉我那就是我的,另外一个声音去劝我冷静了解——也许是她捡到了?也许是她也买了?也许是...我不知道,我趁着班长不在去看了她的倾城之恋,我翻到了52页,上面页码圈了一个圈,52是我小学学号,是我防止丢书做的记号,于是我找她当面对峙,而我的朋友和她一起出现了,我的质问让我好朋友有点不知所措,帮班长解释可能不是她拿的,然后班长一直说自己买的然后一直解释是她自己的,在那天下午那下课后的10分钟里,我听到了她的哭声和我朋友在帮我问她是不是她拿了书的声音,和班主任钥匙串走进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声音吵成一片,我不想我的朋友在我和她之前感到为难,我本来想说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但没等我开口,班主任让我一个男生别去计较一本书,“你就当送给班长了,一本书嘛,一个男生大度点,又能怎么样?”“她都哭了,你在全班面前给她道个歉吧!”我脑子嗡嗡的,我回去就写了报告,在体育课后的十分钟准备道歉的我突然看到了我自己的脸...茫然、不知所措、还有愤恨...于是我改口说这就是我的,我没有错,有我名字有我标注,我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在全班人的注视下,班长哭着跑出了门,把书丢在了我脸上,我那会直愣愣站了十几秒,拿起书,翻到了倾城之恋最后一段: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沧桑的故事——不问也罢!
我在下一刻把书送给了另外一个喜欢看小说的女同学,径自走向了后排我的座位,后来班里人都没人和我再讲过话,只有我朋友回宿舍和我交流白天学习上和情感八卦,我没问他为什么不生气?
“生气什么?”
“我造成你对象哭了啊”
“那她自己造成的,我只负责安慰她”
“那你...”
“我相信你啊”
那天之后我明白了在那所高中,我遇到了一个一辈子难得的好兄弟。
后来他因为缺钱去当兵了,他对象也和他分手了,在高三快结束的那段时间班长好上了其他人。
在去当兵之前,他说他好像抑郁了,没给我说,怕我担心。
后来我们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彼此都关心对方,时不时聊天和说以前的八卦,直到他无毛猫生了一窝小猫,我去问了多少钱一只,他说7k,我说没钱,等有钱的时候预定一下下一只。
后来大概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他发动态了,我就逐渐忘记了当初高中的好朋友,直到我另外一个同学,他告诉我你知道xx没了嘛,我说谁啊,他说xx啊...我笑得说:“还有和xx同名的明星啊,最近的吗?”
“不是啊,是我们的同学啊...他点煤自杀了...听说是欠了好多网贷...他的车行车轨迹和qq微信聊天全删了,就换了黑白背景上去...”他告诉我。
我脑子嗡的一下再三确定了是好朋友走了,我就告诉他想回去参加葬礼。
我同学告诉我别去了,早就举办了,在二月我带对象回家的那几天,他没告诉我,在过年的时候怕影响我过年,怕耽误我带对象见父母这事情。
“我管他妈什么对象,你知不知道他他妈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我管他妈谁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在四个小时前一边哭一边骂他为什么没告诉我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他支支吾吾不说话,我那会脑子全是和我这个朋友度过的点点滴滴...
“你别和他说,我朋友没多少,我不想失去xxx(我)这个好朋友,我相信他,我已经和女朋友说了,让她去道歉,但是她没听...我很难受”
“你充电宝借我一下,我马上还你,我谈恋爱了,晚上被窝里要用...”
“你还打不打了,韩信这个打野真的好玩”
“走不走,一起去买吃的,我买袋零食回宿舍”
......
我们高中住宿条件很差,男生是露天洗澡的,只有一个水龙头和脸盆,无论春夏秋冬,结冰了就凿开,在我们那个宿舍楼就我和他,还能在冬天-2度露个膀子只穿一条内裤下去洗澡,我们每天都一起抗冻,然后以超快的速度回到宿舍穿衣服(因为女生在教学楼窗户能看到男生只穿内裤洗澡)。
我记得他网名老取风有关的昵称,然后我喜欢下雨,就叫自己xx雨,yubo这个昵称其实是雨伯,古代司雨之神,希望我们会在风雨雪烈日之下一起面对一切。
我记得很多很多事情,很多很多关于你的回忆,只是现在一下说不口了,本来回忆和故事应该换变成你和我俩人各自有各有的生活,你会和爱的人结婚,我会酩酊大醉在你的婚礼,老的时候我们也许回想这一起度过的一切...
我记得你第一次高中军训,我看你穿军训服像个真正的军人,我记得你退伍那天穿着军装和我多年前认识的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