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真是个好东西,一切都是岁月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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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最近半年,我时不时有这样一种感觉:以前我学到的箴言,如今突然真的有点懂了;看到新知识、经验、想法之间有某种互通性,让我感觉很奇妙——啊联系上了!
挺开心的,那种平静的开心,让我对生活充满期待。
这篇文字,意在记录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告诉走进中女时代的自己:有时候可以停下来回顾一下,你曾这样思考过。如果对看到它的任何人有哪怕一点帮助,是我的荣幸。
1. 控制的二分法:不要试图去控制那些不取决于我们自身的事情。
好几年前我就开始了解斯多葛学派的思想,虽然了解不深,对“控制的二分法”的概念也算是知道了。但长久以来,我只是把它当做一种理念,并未真正在自己的生活中践行,直到最近,我产生了“啊!我好像有点学会了”的感觉。
就拿工作举例子吧:
前段时间部门在征集面向青年员工的探索性科研项目,有6个名额。到了申报人阐述自己项目立意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有约15个项目竞争,在我不在国内的这一年,部门新入职了很多青年人才。总之,部门领导召集专家对每个项目打分,最终,我申报的内容没竞争上。而对以前的我来说最致命的一点是,负责统计的同事一开始不小心把所有项目的得分都发出来了,恰恰被我看到,我大概就是在第七八名,只差一点点。
为什么说对以前的我会很致命?我一定会充满很多情绪,责怪自己,感到懊恼等等。但当时,很奇怪,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我内心也有这样的情绪,但很快,我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你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申报内容写好,或许这次确实写得不够好,可以改进;但领导和专家有自己的偏好,有对研究方向统筹把握的考虑,这些是我决定不了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打分的高低也不是对我个人的评价,不用放在心上。
后来我跟密友说起这件事,表示我已经心态好到这种程度,觉得这件事反而让我对自己的这份工作感到庆幸。原因在于,毕竟我又不是没有工作要做(真没有的话,公司还给我发工资,那我不是赚了吗),只是所谓职业成长性的发展或许暂时受到影响;但是,如果是在高校类科研院所,必须要争取到项目,用项目经费维持自己课题组的运转,那种压力可想而知。
这件事真的让我释然了很多。所以在年初打算投一个国际会议时,我把提交内容发给公司审查之后就杳无音信了,虽然偶尔也会想起一下,但很快我就抛诸脑后。让不让投稿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不去就不去呗,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想明白了这些,对很多事情的心态就平和了。工作里有一套巨大的评价体系,决定我们的晋升、荣誉奖励、工资水平等等,但既然你知道这些决定是不由我们控制的,就不必时时把它放在心上。我们能做的,是如果你想要认真对待工作,那就认真对待,控制好自己可以控制的即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活在当下。ChatGPT那篇著名文章标题Attention Is All You Need。很多话想要阐释的,其实指向同一种生活哲学。
2. 情绪觉察:所有情绪都是正常、不分好坏的,接纳它,允许它的发生,但不要陷入其中。
其实做情绪觉察、感知自己的身体(比如某个部位的疼痛),本质上还是在讲,活在当下,不要内耗。
但直接这么说可能太虚了,还是从我自己的两个例子出发。
事例1:生气,就气在当下,可别想着“我就要气个好几天等对方认错”。
前段时间我因为一些观点不同跟密友起了争执,后半段时我非常伤心,哭了起来。我伤心的点在于,我认为密友没有去试图看到我的观点中合理、有价值的部分,只是在否定,而我一直在试图认可密友的观点中可取的部分。
当然,当时我就指出了这一点,但还是很伤心。
结束这段争执后,我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一种反应:这几天我都不想理你了(在气头上),等你啥时候跟我道歉再说吧。
以前我也确实这么做过。但随即,我意识到:我生气和伤心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后面几天我还要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消耗自己呢?我想等对方认错、道歉,再基于此采取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可是对方要如何做又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难道我要一直等这么一个信号(让这件事一直牵动着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我马上就释然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充分表达了我的不开心及理由,那就应该让它过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事例2:那些没有回应的关系,就让它自然而然地褪去吧。
我有一位好友,因为工作生活的原因,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但在我心里,她还是我很好的朋友。前段时间她难得发了一条生活动态,我留言评论,但她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当然也百爪挠心过好几次,心想:到底为什么?
你看,其实这时候我已经在内耗了。她是否回复我,根本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且不回复的原因,可能根本就不是不想理我,忙忘了也是正常的,但我心里已经有一连串疑问,够写一篇小作文了。
当然,我不是说我就这样把这位朋友在我心里的位置挪到曾经的好友那一栏。或许我们一对一私信聊天,我们有机会在同一个地方见面,一切又会回到很亲密的状态,我也期待会是这样。
但同样,我知道人与人的关系是在互动中产生的,而如果我是很在意这种互动的人,那么,为了避免自己的内心波动,我自然会减少由我主动发起的互动(毕竟这是我能控制的)。至于这段关系最终会怎样,就让它自然而然变化吧。毕竟,有的朋友,可能这两年远了,过几年又近了呢。允许一切发生。
推荐一本书《重塑杏仁核》(Taming Your Amygdala),虽然我没看书,而是听一期播客节目介绍了解到的(“往前走走” 大脑里的暴躁室友:为什么你越劝自己别焦虑,身体越失控?)。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我们的情绪反应跟丹尼尔·卡尼曼所谓的系统1和系统2类似,很多情绪反应,我们的大脑皮层(理性)还没意识到,杏仁核(系统1)基于本能就已经给出了。不能说这种本能有什么对错,有些本能反应确实是进化出来为了更好地生存。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做情绪觉察,因为很多时候的情绪反应,如果你动用大脑皮层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噢这又是那个我无法控制的杏仁核在“捣鬼”了,好吧,不要太在意,一会儿就过去了。
3. 重新定义成功:我们学习、工作、理财……都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想要获得成功,但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想要的成功是什么样的成功?
如果你现在停下来思考,然后说,嗯大概就是像xx那样,有个大房子,可以想去哪里旅游就去……
“像xx那样”,是不是就好像,因为某人拥有什么,我也想拥有。
2022年我听一期播客节目(”快乐三十分“ 084 模仿的陷阱 mimetic traps)时,了解到法国人类学家勒内·吉拉尔的欲望模仿理论,觉得太有洞察力了:我们不想要东西,我们想要变得像其他人一样——对存在本身的欲望。
Brian Timar在其个人网站上有一篇文章Mimetic Traps(
www.briantimar.com),简单摘两段感受一下:
When multiple people are striving towards a shared goal, they often rank themselves by progress within their peer group. This was my mistake — I swapped an absolute goal (figuring out how bits of nature work) with a relative one (scoring higher on tests than my classmates).
当多个人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时,他们通常会根据在同伴群体中的进步来给自己排名。这是我犯的错误——我把一个绝对目标(弄清楚自然界的工作方式)与一个相对目标(在考试中比同学得分更高)互换。
That’s the mimetic trap in a nutshell: it hurts to leave, and there’s nowhere to go.
这就是所谓的模仿陷阱的本质:离开会很痛苦,而且无处可去。
或许你也可以像Brian Timar这样问自己:Why does this matter?
为什么你认为某件事情、某个东西很重要,难道仅仅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它重要,你就放弃了自己的思考,觉得它应该是很重要的吧?不幸的是,我们人类是这样的,毕竟思考是很累的。
或许有人把成功定义为事业上的成功。
前段时间我阅读了《大西洋月刊》2019年2月的一篇文章Workism Is Making Americans Miserable(工作至上主义正让美国人痛苦),讲述对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而言,工作已演变成一种宗教身份认同。
工作变成一种身份认同之后,人会怎么样呢?越是精英,越要努力工作,因为工作才能彰显自己的价值。
工作理论上是可以带给我们价值感的,但那本质上是劳动带来的价值。但事实上,在当今这个社会分工无限细化的时代,我们很多人所做的工作,根本让我们体会不到劳动的价值,因为我们很多时候只参与某个项目里的一个环节,甚至根本不知道它对整个项目意味着什么,且当项目完成时,也不会体现我们所付出的那一份劳动。这也是很多打工人意义感缺失的来源。
偏偏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社会上还充斥着“你应该努力寻找天命、追求事业”的论调。
那到底什么才算成功?就我目前的认知而言,成功就是,平静地过好每天的生活。所以,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这个答案太无聊了。但是,就算你拥有了大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目标一个一个达成之后,你依然要日复一日地吃饭、社交、睡觉,不是吗?
另外,关于成功与失败,引用我很喜欢的两句话(源于播客节目”知行小酒馆“ E185 对话微软中国CTO韦青):
I have not failed. (我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失败过。)
I've just found 10,000 ways that won't work. (我从来没有犯过错,我只是在证明此路不通。)
——Thomas Edison
The road to wisdom? -- Well, it's plain and simple to express:Err and err and err again, but less and less and less.(何为通往智慧的道路?犯错,犯错,再犯错,减少,减少,再减少。真正的错误(mistake)一定要避免,但偏差(error)是永恒的。)
——Piet Hein
在我写完第三部分内容的这段时间,非常神奇的,我接触到了一些内容,跟这个话题有一些联系,比如大卫·华莱士2005年在Kenyon College的毕业典礼演讲This is water(“如何摆脱日复一日的重复单调”),比如即友给我分享了一篇文章“The Desire to Be Liked is Rotting Your Brain”(深切的渴望被喜欢的本能,如今已是一种适应不良的本能:它曾经合理,但环境巨变让它不再适用),比如因为刘擎提起而再次回顾弗洛姆《占有还是存在 to have or to be》。
我想起这些年身心灵领域很热门的那句话,接收宇宙发射给你的信号。但其实,此刻我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理解这句话了。
它并不是什么玄学,而是当你把思维打开,你真的就可以把自己看到的、学到的内容联系起来,发现它们可以指向同一个地方。这些信号一直都在,只是以前的你毫不在意。甚至,就在这时候,杨定一《丰盛》堪堪出现在我面前,用他的话告诉我吸引力法则是怎么回事。
4. 践行公民权:①多表达“喜欢”,一方面,不要低估自己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你想要的世界投票;②用好公共服务。
最近我在尽量积极给自己喜欢的创作(比如播客节目)认真留言,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条微博内容,讲“读者不要吝惜对创作者的肯定”,而“父爱化”那种“没有传达出去的爱”对创作者来说就是不存在。
虽然说人最好不要把自我价值感建立在别人的评价上,至少不要完全交付出去。但将心比心,我在发布动态时,满足自己表达欲的同时,必然还是期待得到他人的回应的(人作为少数会照镜子的动物,是有被观看的需求的)。所以看到我喜欢的、觉得有创意、有启发的内容,为什么不大大方方传达自己的喜欢呢?
很巧,前不久我看到知名科普视频3Blue1Brown制作人Grant Sanderson 在哈维穆德学院2024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其中一个细节是,他问过很多数学家为什么会从事数学研究,他们很多人都会提到,有这么一位老师激励过他们,而这就是故事的开端。他讲这个故事是想说,请不要低估自己对他人的影响力。
我自认为,我也影响过自己朋友圈里的一些人听播客甚至开始做播客;我分享我认同的观点,希望它们可以触达更多人,至少表明我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在网络舆论走向极化的今天,我想,这是我为自己想要的世界所做出的一点努力吧。
至于用好公共服务,项飚讲的“附近性”,这几年似乎已成为网络词汇。
前段时间我偶然看到一条动态,讲某本书在浦东新区图书馆被借出去了。受此提醒,我立即研究了一下北京市图书馆,发现各区的街道、社区中心也是可以通借通还的,太方便了。回国后我得赶紧办一张读者证。
而另一件事,则是关于在餐馆等公共场所的控烟,这些年也出现过多次热点新闻。而在我听完“严肃喧哗”的一期节目(171 如何有效拒吸二手烟,不把世界让给我们讨厌的人?)后,我发现,我居然从来没有拨打过12345政务服务热线。而在北京,如果遇到控烟问题,还可以找城管投诉。
正如这期播客节目标题所言,不要把世界让给我们讨厌的人。良好的行为、内容要大声夸赞,对错误的行为不要要默不作声,沉默就是纵容。这就是我想说的。
写了这么多积极正面的内容,但我知道,其实刚来伦敦的前几个月,我的状态挺混乱甚至相当糟糕。此处我主要想说明,我并不是只想展示自己好的一面,更不想以此带给其他人压力——为什么别人都过得这么好。正如我在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内容中所写,我接纳自己又不在状态的时候,我更明白,执着于悔恨过去,不仅毫无意义,还消耗自己的当下。
正如心想事成的法则所言,要有正向心态,积极正面地看待生活中的一切,相信是有力量的。很多人应该都听过自我实现的预言(皮格马利翁效应)吧。
刚刚开启的节气是小满,小满,挺好的!祝你我,人生小满。
最后,特别感谢即刻上的互联网邻居们,与你们的相处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