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临,我告诫自己
有些门,定要小心开启
除非是落雪的深夜
我想于静谧之中小声歌唱
有一扇门后不是黑暗
而是一株硕大云杉的可人荫凉
树下是不叫思想的智慧
不叫哀愁的忧伤
有一扇门后不是寒霜
是雪原上洁净的蓝光
拥雪被面坐,是
曾经预言我命运的卦师
祖父,你的瞎眼已经张开
祖母,你的手闪烁水晶的光芒
幼年夭折的姐姐啊
坐在老人们中间,头发依然美丽
轻风吹拂时,就在天国飘扬
上面的花饰变成星光
有一扇门后不是恐惧
关于饥饿,关于疾病
关于流年不利时祸不单行
那里的路上,只有声音
抓紧,阿来,小心
小心,阿来,抓紧
而不是人的部落,和
更加茂盛的植物群落的大地四出流亡
那扇门是谁为我打开
是谁来叫我看见
今夜,雪洁净蓬松落在门外
门内,只有一种声音
只有一束火的光芒
是我冬夜里潜行内心的热望
是草木的根须在冻土下歌唱
这些门
我要小心开启
这些灵魂的门扉,我得
小心关好,当新年将临
告诫自己的时候
我用最芬芳的雪片煎茶
并且,独自品尝
——阿来《小心开启》